李燕忆父李苦禅解密父亲的地下工作者身份

2015-09-14

时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回首抗日先烈们的英雄事迹，后人感慨良多。今天我们就听一听李燕讲述他的父亲、国画大师、抗日勇士李苦禅先生的故事。

苦禅先生的艺术造诣人皆仰之，殊不知，他其实还曾是一位战斗在情报战线上的抗日英雄。苦禅大师一生都在保守共产党地下工作者的秘密，直到他去世后，他的儿子、清华美院教授李燕才从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解密公开的历史资料中，得知父亲做情报工作的经历。原来李苦禅在北平沦陷时期，是八路军冀中军区平津情报站主任黄浩同志所领导的北平情报站成员之一，情报站设在柳树井胡同二号，即李苦禅的寓所之内。

父亲的偶像，岳飞文天祥

说起父亲，李燕首先谈起的是父亲最崇拜的两位爱国英雄，一位是岳飞，一位便是文天祥。“1930年，父亲在杭州国立艺专担任国画教授，那时候他住在岳庙后的小楼上。每天早上，父亲去学校上课前，必得先去岳庙，他从岳庙前门而入，在岳将军父子墓前恭恭敬敬地静默肃立。而后会转身绕到秦桧跪像前，啐上两口吐沫才去学校上课。我从小就听父亲讲，岳庙里头有副对子‘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李燕也是受到父亲的教育熏陶，敬重岳飞，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向学生们讲起岳飞的事迹，他总是鼓励学生们要牢记“爱国”二字。

瞒着家里人，加入情报站

1931年九一八事件爆发后，李苦禅因在学校多次掩护学生的爱国行动而被称为“赤色教授”，1934年他因营救被国民党政府逮捕的进步学生张仃、凌子风而被学校解聘。从杭州回到北平，李苦禅应邀在北华美专任教。他在艺专结识了一二·九学生运动中的骨干张启仁和黄奇南两位学生（张后赴延安，黄一直留在北平，皆是中共党员）。

七七事变爆发后，黄奇南去探望老师时，发现老师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了一位名叫袁祥峰的国民党抗日军人。因为黄奇南的伯父黄浩是八路军的地下工作者，黄奇南便劝说袁祥峰参加八路军。李苦禅一听，便主动要求黄奇南把自己介绍给八路军。于是，在黄奇南的牵线下，李苦禅和黄浩在北海九龙壁旁相见。

李燕回忆说：“父亲坚持要参加八路军，上前线打鬼子，但在黄浩的劝说下，父亲成了八路军冀中军区平津情报站主任黄浩所领导的北平情报站的地下工作者，负责侦察敌伪汉奸，也经常把日军武器仓库的情况报告给八路军。我也是在父亲去世后，才从黄奇南那里听说了父亲参加地下工作的事情。黄浩的女儿黄郦曾经告诉我说，我父亲是黄浩在文艺界发展的唯一一位地工人员。”

李苦禅作品欣赏

家变情报站还得筹经费

苦禅先生参加抗日地下工作后，他居住的柳树井2号就成为“黄浩情报组”的联络点。“父亲把家里作为情报站的联络点。他们交换情报都是有纪律的。来的人要把衣服上的兜儿打开，让同志们检查兜儿里没有纸和铅笔头，然后当面儿把情报背下来。那时候带纸和铅笔是很危险的，因为曾有同志担心自己记不住情报而在纸上抄写，暴露了身份，被日本侵略者抓了去。”

李燕回忆说，李苦禅家里成了联络站后，李苦禅不但要筹措革命经费，还要给转移的同志们化装。“有文章说我父亲去当铺里买衣服，可是那时候当铺里的东西可买不起，因为死当的东西都是值钱的。我父亲去的是估衣市，就是早上在巡警出来之前民间自发的市场。估衣市上卖各种各样的衣服，旧夹袍，旧围脖，各式旧帽子。我父亲把这些衣服买回来，让转移的同志们换上，有时还拿毛笔给他们化化装。”李苦禅画儿卖了不少，家里却很穷。

被抓28天，“死”了多少次

很多人都不知道，因为参加了地下情报站的工作，李苦禅曾被日本侵略者作为“通八路嫌犯”抓走审讯，他挺住了酷刑折磨，一字不招。这样的英雄事迹，却因为情报工作的需要不能对外公开。

苦禅先生的弟子魏隐儒在文章《热爱祖国慷慨好义》中写道：1939年5月14日黎明，这天我恰留在先生家。日本宪兵越房入院，踹开屋门，不问青红皂白，搜身后将我师生用一副镣铐绑架上了卡车，作为八路军重要案犯，关押在沙滩北大红楼底层宪兵队牢狱中。师生备受酷刑，棍打、鞭抽、灌水、压杠、火燎，刑讯逼供，罪名是“勾结八路军”。先生是个硬汉子，面对敌人破口大骂，坚贞不屈，用尽了各种刑具，也未逼出任何口供，因案情重大，硬是判成死刑。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最后刑讯压杠子时铁链折断，据说他们迷信，从此不再用刑，改用交朋友方式。先生和我都经住了这种严峻的考验，日寇考虑到先生的社会影响，又查无实据，于是无条件地将我们先后释放。

苦禅老人生前曾和人谈起过他被日本侵略者抓走审问的经历，他说：“日本人夜里就逮我到日本宪兵司令部去了。在哪儿呢?在沙滩儿红楼，50多年前我在那里上过课，文学课，文科大楼，下边是地下监狱，住了28天，死了多少次，灌水是常事，压杠子压了一次，压杠子，都死了，浇凉水，通身很凉，一泼水就缓过来了。那里每天八点钟上堂，下午是一点钟上堂。他们要枪毙的人，礼拜六就提出来到别的屋里去了，第二天早上就行刑。”(上村)问我：“苦禅先生，今天礼拜六，我救不了你了!”我说：“上村!你们杀人的法子不是四个吗?一狗吃，二枪冲，三活埋，第四是砍头，你尽管用吧!我不怕这个!”真是一位铮铮硬汉。